新的學期開始時桐皇籃球部果不其然加入了黑皮和他的美女青梅竹馬。青峰正值巔峰，氣焰囂張，脾氣正拽。今吉對此不以為然，振振有辭說性格惡劣與實力強是兩碼事，差別對待，對人不對事。

像人做了換腎手術需住院調養，隊伍註入新的血液也需磨合。這比想象中困難，若松大義凜然，對黑皮的態度十分看不慣，兩人幾度差點打起來。而今吉慣著青峰，櫻井不停在一邊為與他無關的事說對不起對不起。

“這個是……什麽？”

今吉看看被放在自己桌上的紙張又擡頭看看遞上紙張的高田，表情顯得很茫然。說是“顯得”是因為他又在明知故問，本來高田就為防歧義而在紙張上工工整整地寫上了“辭呈”二字，再說先前她又不是沒說過——青峰和桃井加入桐皇籃球部的時候，她就會退出。

“你不識字？”

“不是啊，但沒想到你是認真的。”他捏起辭呈一角把那拿起來，也不讀一下。

“那我請教一下前輩怎麽樣才顯得‘認真’？”高田瞇起眼對今吉挑眉。

今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用高田的辭呈折紙飛機，一邊露出一個失落的臉：“唉，但你不在籃球部，就沒人能在若松犯蠢的時候讓他乖乖閉嘴了。”若松孝輔總愛秀他的大嗓門，就事論事，今吉嫌他吵。

所以我的價值就只是在這兒？好慘淡。“你可以也威脅他說你會拔掉他的舌頭，前輩的臉比我更適合說這種話，”她看著今吉手中的折紙傑作，辭呈，完全白寫了，“總不至於擔心桃井同學勝任不了吧？她的腦袋可不是一般的好。”

“如果有你在當然更好啊。”

今吉手腕一揚，紙飛機就飄逸地飛了出去，不偏不斜正好落進垃圾桶裏。誒，竟然進了。欲蓋彌彰地小小驚訝了一下，他擡頭一臉抱歉地對高田說真不好意思，令高田有那麽一瞬間幾乎想一腳踹翻他坐著的椅子。

“給我一個留在籃球部的理由。”

今吉攤開雙手：“我想不出你非要走的理由。”

“理由不好，換一個。”

“有你在若松才知道什麽叫控制音量啊。”

“不行，再換，珍惜機會。”

“因為我想你來當經理啊。”

今吉臉上的笑意有增無減，說出的話有一點點暧昧不清的氣息，但高田習以為常，不置可否看著他。二年級的學妹特意來找今吉，緋聞價值不錯，好幾雙眼睛瞄向這邊。今吉露出一個苦惱的表情，從座位上站起來俯視高田：“你看，大家都看著這邊了，賣我個面子吧。”

高田不想承認，她特別喜歡今吉那種活像抽多煙燎壞了聲帶的嗓音。

“那敢問前輩的面子，值幾個錢？”

“哈哈，問題尖銳。但是高田，去年開學的時候可是你自己主動提出要當經理的。”這麽快就改變心意了？今吉把眼睛微微睜開一道縫，在高田眼中，那深得就像東非大裂谷，石頭落下去，久久也不會聽見墜地的聲響。

糟糕，語言回路突然有點故障，高田張了張嘴，竟有點語塞。

好在上課鈴正好響了起來，對話就此中斷。高田語言功能覆位，馬上轉移話題：“那麽前輩，或許今天放學，一起吃晚餐吧。”說完匆匆跑出教室。

今吉重新坐下，重新笑得愉悅，一手拿起一支鉛筆用橡皮頭敲著桌面，這種稍有彈性的手感與籃球砸在地上又彈起來有點微妙的相似點。為什麽一定要高田擔任經理？他沒說謊哦，因為他想她來當經理唄。說法意味深長，產生歧義可不怪他，他只是實話實說。

高田的腳步聲漸遠，班上多事的還有人伸長脖子從門縫往教室外望，大概覺得學妹最後一句話很有戲。實則不然，一起吃晚餐吧，這是高田結束對話的標準句式，可只限今吉，她對他從不說“下次再說”或者“再見”，“回頭再見”。

學妹口才不錯善於把日常對話說出調情的意味，進入社會，必定是個妖孽。有人瞇起眼這樣想，全然忘記後半句話更適合來評價他自己。

最終高田還是留了下來。

她出現在體育館的時候，今吉在臉上寫上“看到你在這兒我很驚喜”，高田不領情，掛下一臉“我很不情願”，眼睛緩慢眨一下：“因為大家都看著，我賣你個面子啊。”

碰巧幾乎從不訓練的青峰當天有心情賞臉，看到高田，似乎已不記得幾天前見過面。就像《灰姑娘》裏的王子只能靠腳碼認人，黑皮對女生從來只認胸不認臉。不屑地撇一撇嘴，他咕噥得還挺挑剔：“什麽啊，還沒五月身材好。”身高優勢，大概桃井衣領再嚴他也低頭看得到她胸口的事業線。粉紅色頭發的姑娘漲紅了臉，狠狠踩了他一腳，不知是生氣還是害羞。

青峰沒發現二三年級的部員都用看陣亡烈士的眼神看他。

世界上不能惹的第二類人是女人。

“古時候有犧牲精神的亞馬遜女戰士會割掉自己的乳灑房以方便拈弓射箭，這種精神使她們被尊為女神。所以在秘魯，許多人欣賞一馬平川的女人。”可見到此為止高田還尚有耐心。

“平得像砧板一樣的胸部看點在哪裏？”

蠢，就算女生身材有不足，但也不代表你就能當著她的面說出來。今吉有些無奈，湊到高田耳邊安慰：“別在意，青峰審美有誤，你絕對是個美女。”

“對、對不起，對不起！”倒是櫻井慌慌忙忙道歉起來。

晚了。

“真敢說，這麽想我現在就砸碎你的下巴？”一揚眉，高田直勾勾盯住黑皮的眼睛，讓人毫不懷疑她真會這麽做。有那麽幾秒，青峰覺得有點心虛。

“女生真是麻煩，”自知理虧，他望向別處，用手撓著後腦，“那我道歉總行了吧？‘抱歉啊’，像這樣什麽的。”

道歉太沒誠意，連若松孝輔在一邊聽著都替他窩心。高田不予評價，歪了歪頭微瞇起眼。“那麽王牌大人，今天怎麽有心情大駕光臨？”最終二年級的經理沒接著較勁，語帶嘲諷地問起更重要的問題。

“啊？我可不是來練習的啊，”黑皮晃了晃手裏一本書，封面上的性感美女身材很傲人，“寫真落在這裏了，只是來取走而已。”真夠厚臉皮，這種理由也說得如此堂而皇之。說完，青峰大模大樣地就要走人，若松正欲發作，被今吉攔住。桃井一跺腳，恨鐵不成鋼。

“如果有一天你輸了比賽，你就會願意來訓練了對不？”說話的是高田，眼尾上揚像在挑釁，“打個賭嗎？今年之內，你要輸的。”

所有人面面相覷，雖說不爽青峰那囂張態度的不止若松，但對於這黑皮怪物的失敗還真是想也沒想過。而高田倒是也沒十分認真，打賭的提議仿佛只是隨口開的玩笑。桃井猛然想起那時在帝光，高田從容不迫的零失誤預測。

“開什麽玩笑，”青峰仍舊那種半死不活的調調，但語氣顯示他稍稍有點被激怒，“能贏我的，只有我自己啊。”

“打賭方面，能贏我的只有今吉，”口氣同樣不小，“作為桐皇經理，算我不好，說了不好聽的話。但我們要的，是你在那以後再也不輸，止步於一場勝負太沒遠見。如果你沒這能力，教練當初也不會向你伸出橄欖枝，今吉前輩也不會任你為所欲為，而我大概早就為你那讓人不滿的態度打斷了你的腿。”

“少說笑了，能打敗我的人不存在。”不屑地一撇嘴，青峰走得頭也不回。

場館沈寂兩秒，今吉啪啪地拍拍巴掌指示所有人回去練習。桃井坐在椅子上垂著頭，有些悶悶不樂；而另一位經理氣定神閑，見今吉仍一臉無奈地看著她，高田突然童心大發：“魔鏡魔鏡，說說誰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果然還是在意方才青峰對她相貌的貶低，今吉嘆口氣，順著她把玩笑話開下去：“尊貴的女王大人，你知道我一定得說是你，因為對回答不滿意你大概會威脅說要砸碎鏡子。”

“不是這個理由答案也會是我吧？”高田微閉眼睛養神，“但鏡子我可不敢砸，因為鏡子裏的妖怪騙光過我全部零花錢。怎麽了，前輩，對我剛剛說的有異議？”

今吉聳聳肩：“老實說，我不認為青峰會輸。”

“理性上講，我也不認為；但女人是用右腦考慮的生物啊。青峰太過目中無人，老天總會看他不爽，總會忍不住有一天抽他一巴掌。”

“高田，‘死於安樂’這種說法是現象而不是定論哦，就是有些人是生而為贏的。”

“這麽感性的話不像你會說的啊，今吉前輩。”

“感性？我在你眼中就那麽不近人情？”今吉攤開手，眉毛耷拉下來，“青峰的強大有目共睹，我給予他他所應得的信任，就是這樣。”

“國中時前輩說相信花宮，現在前輩相信青峰。”話戛然而止，後半句是“前輩什麽時候才肯相信我？我從沒有錯過”，但高田沒問出來。

“那什麽時候女戰士才相信我呢？”問題反而從今吉口中吐出來，順帶調侃高田先前太平公主的理論。二年級的經理猛地覺得自己被調戲和挑釁了。

“太難了，誰讓前輩你長著張騙人的臉。”

“這麽說我，好過分。”說著又裝模作樣擺出一副受害者的臉，騙誰？

“今吉前輩，一起吃晚餐吧。”結束對話的標志，高田站起來與今吉擦肩而過，好吧，她的肩相比他的還差好幾公分。其間她擡眼望他一眼，長睫毛向上翹。

從初識到現在，今吉覺得高田可以說同他是一類人，也可以說不是；就如花宮真與他像又不像同一類人。感性或理性，都不是絕對。高田看似嚴謹清高，偶爾也會來些情調。嘴角勾成閃寒光的鐮刀，今吉望一眼學妹的背影，漆黑的發辮像綢緞柔順發光。

下一秒他發現桃井大眼睛瞪著他一眨一眨，於是收起笑，問她怎麽了。“今吉君和高田前輩……感情真好呢。”其中包含意味深長。

“誒，有嗎？”哪裏看出來的，“不是哦，高田只是和別人感情不夠好而已。若松他們和她的腦回路不在同一個層次，交流有障礙吧。”間接好像鄙視了誰的智商。

“高田前輩很優秀啊……”

“她頭腦確實很好。”

“長得也很漂亮啊，雖然只是B……”

“哈哈，所以她是女戰士啊。”

“為什麽會沒有男朋友呢？好像……也沒有喜歡的人。”話語間桃井偷瞄今吉的表情，意義不言而喻。

“玫瑰花很好看，但是帶刺啊。”今吉調侃地笑，欲蓋彌彰地繞過桃井話中所有的暗示。

然而無論玫瑰的刺多尖利，也總有人願意去摘，把花枝狠狠繞在手上紮得鮮血淋漓卻仍舊樂此不疲；要不就是那些手上滿是老繭的皮糙肉厚的貨色，尖刺傷不了他們分毫。

擡頭望天，星空璀璨，行星無數，但只有一顆星球上的一朵玫瑰會擁有她的小王子，別的玫瑰往往不是爛在土裏就是愛上哪個摘花的混蛋。

今吉很樂意看看高田會是前者還是後者。

作者有話要說： 高田說今吉騙光過她的零花錢，這個前因後果下一章會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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